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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安娜貝爾的事我早知道了。”國王俯視著下面的人，“當著那麽多有身份的人動手，確實不合適。不過，從源頭講，也是那個服務生無禮在先。這件事就不要追究它了吧。”
他揮手叫退了那人，又陷入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之中。那不是你，愛倫，腦海中的妹妹沖他揚起笑臉，你的確厭恨欺淩弱小，但你不愛讓手上沾有血腥。這個被我以為像你的人，她可能……更像一個瘋子。
瘋子？
瘋子。
陰濕墻角的青苔瘋長著。
葉宵並非繪畫天才，相應地，她的瑪麗蘇也苦惱於不能繪出心目中的完美圖樣。該用什麽花樣描繪你呢？百合嗎？玫瑰嗎？人類的花語究竟能否描述因人類誕生的瑪麗蘇？我是無比喜愛月亮的，但那適合於你麽？太陽就不比了吧！只會幹照著，叫人口幹舌燥著尚且求她多光熱一分！
好吧。筆尖在白紙上亂舞。我也在歌頌一個不是我的人了——這本是人類的弊病，他們將不可達到的至高理想統稱為“神”，然後不滿著卻又安然於現狀。不過，我是瑪麗蘇——但那又如何？人類創造我們，因為他們喜歡；我們自然也能為著喜歡去做任何事。
我真心喜歡你呀，愛倫貝娜公主！不是因為我見過你，也不是因為我曾讀過你的詩篇，只因我本心想如此！看，他們為我送來了茶點，現在似乎不是用下午茶的時候，但又怎麽樣呢？至少蛋糕還是那樣香甜，紅茶入口有一絲醉人的醇香……什麽？
安娜感到思緒像一縷輕煙，飄著飄著就全散了。
她依舊在這個房間醒來，只是一定有什麽不一樣了。國王又沒她隨性，難道指使人下迷藥鬧著玩麽？想要從房間出去，卻被侍女攔住。國王說，以後您不能離開這裏。
“把我隨身的小刀拿走，也是國王說的吧？”
她褪下了孩子似的頑劣，換了副沈著疏離的面孔，沒有左顧右盼。
“看著我的眼睛。”她要求道。
林笙預感到自己會與安娜分道揚鑣的。有句話叫“求同存異”，也有句話叫“道不同不相為謀”，這兩句她都覺得有理。分開的過程是平和的，她回避又憧憬的，不同觀點的強烈對撞沒有出現。
她也了解了公主的故事——在襤褸的人們的口口相傳中。他們懷念著仁慈親和的公主，順道小聲詛咒那個暴戾寡恩的國王。你不知道他向我們索要多少賦稅！流浪漢對她說，全被拿去充他軍隊的威風了！
軍隊？二十年的和平生涯，使得林笙鮮有機會聽這個詞，在課本裏見到也多是定性的批評。
“你覺得打仗很殘忍嗎？筱佑？”
“當然了，死那麽多人……”
柏筱佑看著她的臉色說的，不過也確實是大眾的想法了。很遺憾，她也不能免俗，直到她發覺瑪麗蘇在其中可能的幹連，她一直都是個絕對的、教條意義上的和平主義者。
“和哪一國打仗呢？”她問那個喝醉了的流浪漢。
“我又沒打過，誰知道……”
這裏是奢華的王國的陰面，貧窮、骯臟、潮濕的聚集地。林笙側身躲著搶劫者手中的刀。
“我沒有東西給你。”她看著他瘦削的身子與閃著光的眼，“我可以……對不起，我不能一直幫你們。”
她向前走去，但自知走不出這樣頹然的氣氛。
續命的食物在垃圾堆裏翻到了。當然要先盡著孕婦——柏筱佑已經虛弱到走不動，無血色的臉無聲地呼喚著營養。林笙將面包掰作兩半，柏筱佑狼吞虎咽很快吃下自己那一塊。
她抿著嘴，嘴角沾著面包屑，盯著林笙手裏剩下那塊。
“多吃一點。”林笙又分出三分之二，“你的臉色不太好。”
還是餓，兼著又累又難過。明明碰上了值得托付的好人，怎麽在夢裏還會感到陌生呢？眼眶不自覺地紅了，那人又將剩餘的全部遞過來。
“你都吃了吧。”她說得好像自己全不需要，“你這個情況需要營養。”
確實足夠餓，開始想念家鄉的小吃了。林笙想起來，父母見自己沒了行蹤會擔心嗎？還有姜弋和顏小溪，自己沒安排好突發情況，她們這些日子能平安度過嗎？柏筱佑的肚子鼓著，仿佛快要破的氣球，每天就在垃圾堆裏翻東西吃怎麽行呢？
“可以讓我們喝一碗麽？”她看到一個老婦煮著白水似的湯，“我沒有錢，不過可以做些活來補償。”
老婦二話不說，拿碗灌了兩勺，湯水滴滴答答地順著碗沿淋下來。
“外面來的？”
“是的，剛從’墻壁’進來。”
“我沒問這個。”老婦看著柏筱佑的腹部，“她要生了吧，今後別到處走了。我是指，你們不是費德裏的人，對吧？”
林笙點點頭：“但我也不知道我從哪裏來，那座城市似乎沒有名字，只知道出了個叫阿西諾的女巫。”
“女巫……又是那裏？”
“之前也有人來過嗎？”
“來過，不過不像你這麽清醒，說是詩人，看上去就像個瘋子。一天天的，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……沒幾天就死了。”
“他說了什麽？”林笙追問。
“不記得了——反正聽不懂，何必去記它？”老婦揮了揮手，“哦，稍微想起一點，他說，仇恨的反面不是忘卻，而是從未發生。”
“仇恨的反面不是忘卻，而是從未發生？”林笙重覆著。
“他還叫人把這句話刻在石頭上。”
林笙心想，這話聽著還是有哲理的，就是不知是否確有所指了。“對了，您這裏能夠安頓一個孕婦和一個嬰兒嗎？”
“什麽？不！”她沒想到柏筱佑最先激烈地反對，“我做錯了什麽嗎？為什麽在這裏丟下我？”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天快要黑了，你先在這裏休息好吧。”
林笙說完為她去尋睡的床。
柏筱佑攔著抓住她的手。
“你不要走！我一個人害怕。”
“我今晚不走的。”林笙拍拍她的手腕，“在你身體好些之前我也不會走。”
“能不能一直不要走……”
少女囁嚅著。林笙想了想，還是輕輕摩挲著對方的手掌：“我會安頓好你。我不是拋棄你，也不是在你和什麽之間做選擇。”
但她必然選擇，正如此刻她為了讓對方安心而必須撒的謊。
回去，一定要回去。柏筱佑差不多近幾天就要生，要寸步不離看護她直到完全恢覆。千萬別再出什麽插曲了。然後，墻壁在什麽地方呢？定是需要一通找的，找到後又如何？能保證沒有新的變故嗎？
你不關心柏筱佑嗎？她一人帶著孩子可不好生活。
“我知道……對不起，但我很累，我只能思考到這裏。”
她沒力氣再想什麽了，只是重覆著蒼白的道歉。
對不起，本能還是為了自己的那一套；對不起，把你們當成問題解決而不是當成人去關懷，對不起……
“對不起。”
她默念著栽倒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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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揮手叫退了那人，又陷入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之中。那不是你，愛倫，腦海中的妹妹沖他揚起笑臉，你的確厭恨欺淩弱小，但你不愛讓手上沾有血腥。這個被我以為像你的人，她可能……更像一個瘋子。
瘋子？
瘋子。
陰濕墻角的青苔瘋長著。
葉宵並非繪畫天才，相應地，她的瑪麗蘇也苦惱於不能繪出心目中的完美圖樣。該用什麽花樣描繪你呢？百合嗎？玫瑰嗎？人類的花語究竟能否描述因人類誕生的瑪麗蘇？我是無比喜愛月亮的，但那適合於你麽？太陽就不比了吧！只會幹照著，叫人口幹舌燥著尚且求她多光熱一分！
好吧。筆尖在白紙上亂舞。我也在歌頌一個不是我的人了——這本是人類的弊病，他們將不可達到的至高理想統稱為“神”，然後不滿著卻又安然於現狀。不過，我是瑪麗蘇——但那又如何？人類創造我們，因為他們喜歡；我們自然也能為著喜歡去做任何事。
我真心喜歡你呀，愛倫貝娜公主！不是因為我見過你，也不是因為我曾讀過你的詩篇，只因我本心想如此！看，他們為我送來了茶點，現在似乎不是用下午茶的時候，但又怎麽樣呢？至少蛋糕還是那樣香甜，紅茶入口有一絲醉人的醇香……什麽？
安娜感到思緒像一縷輕煙，飄著飄著就全散了。
她依舊在這個房間醒來，只是一定有什麽不一樣了。國王又沒她隨性，難道指使人下迷藥鬧著玩麽？想要從房間出去，卻被侍女攔住。國王說，以後您不能離開這裏。
“把我隨身的小刀拿走，也是國王說的吧？”
她褪下了孩子似的頑劣，換了副沈著疏離的面孔，沒有左顧右盼。
“看著我的眼睛。”她要求道。
林笙預感到自己會與安娜分道揚鑣的。有句話叫“求同存異”，也有句話叫“道不同不相為謀”，這兩句她都覺得有理。分開的過程是平和的，她回避又憧憬的，不同觀點的強烈對撞沒有出現。
她也了解了公主的故事——在襤褸的人們的口口相傳中。他們懷念著仁慈親和的公主，順道小聲詛咒那個暴戾寡恩的國王。你不知道他向我們索要多少賦稅！流浪漢對她說，全被拿去充他軍隊的威風了！
軍隊？二十年的和平生涯，使得林笙鮮有機會聽這個詞，在課本裏見到也多是定性的批評。
“你覺得打仗很殘忍嗎？筱佑？”
“當然了，死那麽多人……”
柏筱佑看著她的臉色說的，不過也確實是大眾的想法了。很遺憾，她也不能免俗，直到她發覺瑪麗蘇在其中可能的幹連，她一直都是個絕對的、教條意義上的和平主義者。
“和哪一國打仗呢？”她問那個喝醉了的流浪漢。
“我又沒打過，誰知道……”
這裏是奢華的王國的陰面，貧窮、骯臟、潮濕的聚集地。林笙側身躲著搶劫者手中的刀。
“我沒有東西給你。”她看著他瘦削的身子與閃著光的眼，“我可以……對不起，我不能一直幫你們。”
她向前走去，但自知走不出這樣頹然的氣氛。
續命的食物在垃圾堆裏翻到了。當然要先盡著孕婦——柏筱佑已經虛弱到走不動，無血色的臉無聲地呼喚著營養。林笙將面包掰作兩半，柏筱佑狼吞虎咽很快吃下自己那一塊。
她抿著嘴，嘴角沾著面包屑，盯著林笙手裏剩下那塊。
“多吃一點。”林笙又分出三分之二，“你的臉色不太好。”
還是餓，兼著又累又難過。明明碰上了值得托付的好人，怎麽在夢裏還會感到陌生呢？眼眶不自覺地紅了，那人又將剩餘的全部遞過來。
“你都吃了吧。”她說得好像自己全不需要，“你這個情況需要營養。”
確實足夠餓，開始想念家鄉的小吃了。林笙想起來，父母見自己沒了行蹤會擔心嗎？還有姜弋和顏小溪，自己沒安排好突發情況，她們這些日子能平安度過嗎？柏筱佑的肚子鼓著，仿佛快要破的氣球，每天就在垃圾堆裏翻東西吃怎麽行呢？
“可以讓我們喝一碗麽？”她看到一個老婦煮著白水似的湯，“我沒有錢，不過可以做些活來補償。”
老婦二話不說，拿碗灌了兩勺，湯水滴滴答答地順著碗沿淋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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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，剛從’墻壁’進來。”
“我沒問這個。”老婦看著柏筱佑的腹部，“她要生了吧，今後別到處走了。我是指，你們不是費德裏的人，對吧？”
林笙點點頭：“但我也不知道我從哪裏來，那座城市似乎沒有名字，只知道出了個叫阿西諾的女巫。”
“女巫……又是那裏？”
“之前也有人來過嗎？”
“來過，不過不像你這麽清醒，說是詩人，看上去就像個瘋子。一天天的，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……沒幾天就死了。”
“他說了什麽？”林笙追問。
“不記得了——反正聽不懂，何必去記它？”老婦揮了揮手，“哦，稍微想起一點，他說，仇恨的反面不是忘卻，而是從未發生。”
“仇恨的反面不是忘卻，而是從未發生？”林笙重覆著。
“他還叫人把這句話刻在石頭上。”
林笙心想，這話聽著還是有哲理的，就是不知是否確有所指了。“對了，您這裏能夠安頓一個孕婦和一個嬰兒嗎？”
“什麽？不！”她沒想到柏筱佑最先激烈地反對，“我做錯了什麽嗎？為什麽在這裏丟下我？”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天快要黑了，你先在這裏休息好吧。”
林笙說完為她去尋睡的床。
柏筱佑攔著抓住她的手。
“你不要走！我一個人害怕。”
“我今晚不走的。”林笙拍拍她的手腕，“在你身體好些之前我也不會走。”
“能不能一直不要走……”
少女囁嚅著。林笙想了想，還是輕輕摩挲著對方的手掌：“我會安頓好你。我不是拋棄你，也不是在你和什麽之間做選擇。”
但她必然選擇，正如此刻她為了讓對方安心而必須撒的謊。
回去，一定要回去。柏筱佑差不多近幾天就要生，要寸步不離看護她直到完全恢覆。千萬別再出什麽插曲了。然後，墻壁在什麽地方呢？定是需要一通找的，找到後又如何？能保證沒有新的變故嗎？
你不關心柏筱佑嗎？她一人帶著孩子可不好生活。
“我知道……對不起，但我很累，我只能思考到這裏。”
她沒力氣再想什麽了，只是重覆著蒼白的道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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